Story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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正要躲避廣告的時候，手指在遙控器上遲疑了一會兒。

這個廣告…不一樣，有熟悉的聲音。

然後另一個熟悉的旋律響起了，是手機。

肇佑起電話。

「」電話那頭傳來不很清晰的聲音。

    「是書儀嗎？剛找你怎麼不回，打很多通了耶。」他問。

    嘶─

渣籽般細碎的呻吟。

    「嗯？」

        呵─哈─嘶─

    電話掛斷，隨之而來的是簡訊。

    上面三個簡單的數字，119。

十多分鐘後，肇佑在書儀租屋處的樓梯間發現了人。

他沒多想、抱起地上的女生，就自然往附近惟一的大醫院騎去。

急診室的門口像是消毒過的菜市場，人馬雜沓。

老婦人不斷抱怨著隔壁床的先生打呼太吵。有些人全家出動在急診室陪著來看病的人，幾個小朋友在不鏽鋼床架下穿梭遊玩，好像這裡是遊樂場。填表格的時候，自動門開開合合地不斷的送人進來，讓肇佑無法專心。運氣好的地方是，書儀很快的被推進手術室，沒有多在菜市場裡停留。

他找了個地方等，是急診手術室邊、淺藍色的椅子。

活動的急診病床推過。

抽噎著的機車騎士。

剪開病患褲子的醫者。

問了過多的家屬。

思緒飄著，然後被護士打斷。

「不好意思，請問您是王小姐的…？」

「朋友。」

「你知道是發生了甚麼事嗎？」

例行問題裡有這個嗎？肇佑想，但還是依著護士說了情況。

肇佑發現她的時候，她倒臥在公寓的門前走廊，表情模糊，上唇被赭紅的血覆蓋，腫的讓人看來就覺得痛。

地上的痕跡是新聞片段才該有的。

「你有報警嗎？」

「呃…沒有耶。要報警嗎？」

護士向肇佑投以奇異的眼光，然後便報了警。

不久警察到了，是一個頗高壯的大叔。

差不多的問題、差不多的身家調查。

肇佑回答。

警察問了問聯絡方式和現場的地址，和護士到遠處講了幾句，又走了過來：「你有聯絡她的家人或其他朋友嗎？」

「呃…我不知道她家人的電話耶，朋友的話…」

肇佑腦海浮現一個皺著眉頭的臉孔：「她比較要好的朋友我只熟一個，大概快下班了吧。」

「上班？是打工嗎？」

「嗯。她們感情很好，原本今天好像是要三個人一起出去玩的。」

「是嗎...所以你今天晚上有跟她見面？」

警察的問題嚇了肇佑一跳。

「嗯…八九點的時候吧。」

「去哪？」

「河濱公園的球場。」

「幾點走的？」

「大概…」肇佑看了看錶，「十一點多吧。」

大叔看了看自己的錶，又問了幾個問題和發現書儀的地方，便離開了醫院。

肇佑無趣的繼續等。

廁所旁邊溢滿被單的桶子。

協尋失蹤人口的愛心廣告。

她被推出來的時候，小小空間被悄悄膨脹的躁鬱蓋滿，兩人無聲相望。

    「到底怎麼啦？」肇佑讓語尾的“啦”聽來是向上揚起的輕音，也許這樣她會比較不感覺被責難。

書儀回他一個如其容貌般混雜不清的眼神。

然後帶著嘶嘶的口水，用游絲續斷地聲音發出幾個意義不明的文字。

肇佑望著她：「我叫小外來喔。」

    於是，女生微扯著嘴角─不知是否因為那引人注目的缺陷─傻傻的對著男生笑。

應該是笑吧，要保持樂觀，他想。

　　原本應該是兩顆門牙的地方，剩一顆斜斜插在肉裡的白色物體，即使用消毒的液體洗淨了傷口，殷殷的血絲還是爬滿了唇邊。牙旁的組織不斷的滲出顏色奇怪的汁，他想要擦卻又怕弄痛了她；於是她只能嘶嘶的吸著，卻也不得不讓那東西不時從嘴角流出。紗布不停的更換，每個拿下來的紗布都讓電流由後頸爬上肇佑的頭，麻痺的感覺讓他說不出話。

        看著肇佑，書儀褐色、隱隱透桃紅的唇邊肌肉抽搐了一下，想要吸回其實並不顯眼的嘴角泡沫，可又痛的沒法隨心所欲。

然後醫生來了，肇佑聽見了一些關於牙齒的知識。

一個人在牙齒不見之後，牙床會因為那裡沒了骨頭而開始萎縮。

萎縮，很可怕的詞彙，他想。

如果不早點想辦法解決，以後即使做了假牙，牙縫也會是一個很大的洞，人中的地方也會塌陷。肇佑憶起她紅褐色的端正臉孔，然後試著甩頭以除去腦中奇怪影像。而如果要維持好看的臉有幾種選擇，活動假牙和植牙據醫生表示是比較值得推薦的的方式。活動假牙要把旁邊的牙齒磨掉再卡上去，植牙不用。而她還年輕、至少仍在二十歲的成年標準附近，稙牙的感覺感假牙是差很多的。可植牙除了人工牙本身貴，如果需要墊牙根、骨頭的手術，還要花不少錢。

　　她失焦地望著天花板，沒有回應什麼，肇佑細細聽，可以感覺喉頭的吞嚥。

　　「你們打算怎麼辦？」醫生問。「如果在我們這邊做，植牙兩顆大概要十八萬，還要看妳的牙根需不需要做手術。妳應該想植牙吧？」醫生轉頭看著她。

這個晚上的時間剛好有個對牙科還算了解的醫生在，不知道是好事還是壞事，十八萬，戶頭裡的錢好像差不多就只有這個數目。

　　醫生走後，那小小距離又空了一點，肇佑想拿出打工時候才有的口才逗她笑、卻又不很了解她笑還是不笑比較好。靜默之中，她指了指她放在旁邊的包包，肇佑提起包包，猜著她想要什麼。

        書儀兩手從棉被下面探出來，將食指和大拇指擺成L型，一手正一手反。

肇佑拿了手機給她

        她打了一會字，把手機遞給肇佑。

        “對不起，你..有錢嗎。”

        一瞬他覺得有點生氣，卻不知道是不是對著打她的人。

        肇佑接過手機，不知道為什麼、很急躁地沒意識到她其實可以聽。

他打下幾個字，快速拿的到女生面前。

“到底怎麼了？”

旁邊人群持續鬧哄哄，她的頸子好像在動，可能想要把頭偏向肇佑視線的另一邊，但是才顫了一下，好像就牽動到了嘴附近的肌肉。粉紅色的眼眶裡面，有閃動的波光。